汤涛
2015年10月15日,由华东师大档案馆主办的《王伯群与大夏大学》新书发布会在长宁区少年宫举行。少年宫二楼会议室,远从美国、贵州以及沪上的亲属和慕名者济济一堂,《人民日报》、新华社、中新社、《解放日报》、上海电视台等全国20余家主流记者云集,闪光灯的咔咔声此起彼伏。在新书发布会上,主持人宣读了王伯群长子王德辅从美国发来的贺辞,贺辞情真意切,令在场者无不动容。

《王伯群与大夏大学》封面
王伯群是谁?一次普通的新书发布会,为何引来众多的慕名者自行前来?一本寻常的大学档案史料出版,为何吸引如此多的媒体热切关注?一所大学的新书发布会为什么放在长宁区少年宫发布?……其实,这些系列的好奇和疑问,都与一场事先策划的 “档案寻找”新闻传播活动密不可分。
稽古振今,发掘王伯群
早在2013年,华东师大档案馆策划“丽娃档案”丛书,主持编撰出版《大夏大学编年事辑》《大夏大学:90年90人》和《大夏文萃》,以学校前身之一大夏大学校史为重心,分别从历史、人物、文化三个层面进行研究探索,初步形成了一个立体的档案编研和校史研究谱系。
但在档案发掘和校史研究过程中,我们发现一个令人非常遗憾的现象:迄今为止,对王伯群校长,鲜有学者对其作过系统、完整的研究。在大学史研究中,说到大学,人们往往会想到大学的创始人或著名校长,譬如一说到北大就想到蔡元培,一说到复旦就想到马相伯,一说到南开就想到张伯苓等等,但一说华东师大,却想不起“王伯群”这个名字。这让我们感觉很痛心,不仅是对王伯群校长的不公平,也是对中国高等教育史的不公平。正基于此,我们陡感责任重大,于是怀抱稽古振今的念想,决定以馆藏档案为基础,编撰一本《王伯群与大夏大学》,希望对王伯群校长治理大夏大学的历史过程作一次总结性的回顾,并表达我们的纪念和敬意。
为完成编撰任务,我们分两步走:一是在青灯黄卷的馆藏档案世界里,像工蜂一样勤勉而快乐地孜孜以求;二是赴黔渝实证考察。到贵州兴义市景家屯拜谒他出生时的祖屋,走访其青少年时期就读的笔山书院,在贵阳追寻他所治理的大夏大学的旧址,在贵州省文史研究馆与专家进行探讨和学习。在调查中,我们听到这么一句民谚: “一寸金,一寸土,一坝走出三将军”。原来,王家除王伯群外,他胞弟王文华为国民党陆军上将,堂弟王文彦为陆军少将,胞妹王文湘嫁于何应钦,与何香凝等为中央特别委员会妇女部五委员之一。1944年底,王伯群在重庆不幸逝世,重庆各界于长安寺举行公祭,蒋介石、冯玉祥、于右任等前往祭吊,次年2月,葬于重庆猫儿石公墓。为祭拜王伯群和查询当年史料,我们又赴重庆寻找王故校长墓地。
此次贵州和重庆访问,喜忧参半。忧的是,由于历史和政党政治的原因,王伯群一门三将军,在贵州几乎被遮蔽,乏人知晓。喜的是,贵州有识之士,终于扒开历史迷雾,重新发现王伯群作为历史名人的文化价值和精神财富。这个喜,同样是我们发掘王伯群史料,传播校史杰出人物的动力和归宿。
经过近两年的努力,《王伯群与大夏大学》终于编撰完成。全书近60万字,分为“王伯群传略”、“大夏大学简史”、“王伯群与大夏大学史料选”、“王伯群评述”、“王伯群与大夏大学编年纪事”,以及“ 1937年的大夏大学一览”等六大部分,通过发掘原始档案,以确凿的档案史料,全面披露王伯群校长领导大夏大学20年期间充满艰辛而荣光的办学历程。

大夏大学校长王伯群
唤醒回忆,寻找王伯群后人
在实地考察,充分爬梳档案史料之后,我们对王伯群创建、执掌和发展大夏大学有了全面而深刻了解。但我们还是面临两大问题和困惑:第一,从认知来看,我们了解王伯群不等于公众了解他,我们熟悉王伯群不等于公众熟悉他。第二,从事实来看,由于王伯群曾为国民党高级官员,其妻儿、妹妹妹婿等在解放初远渡美国和台湾,近70年的隔绝,我们找不到一位亲属出席新书发布会。
在这种情况下,我们决定策划一场“寻找王伯群后人”的公关传播活动。通过微信、微博和《青年报》等全媒体的方式,发布《寻找王伯群校长后人出席<王伯群与大夏大学>新书发布会》公告。公告曰:“2015年是华东师范大学前身之一大夏大学校长王伯群先生诞辰130周年,为不忘先贤,激励后进,华东师大档案馆编撰出版《王伯群与大夏大学》。全书58万余字,首度解密王伯群执掌大夏馆藏原始档案,全面、权威呈现民国著名私立大学实况,披露王伯群对大夏大学和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的所做的贡献。”“因此,我们求助网友,希望通过万能的互联网,帮我们联系到王伯群校长的后人。”
寻找王伯群后人的消息通过全媒体发布后,迅速传遍上海滩和全国各地。超乎我们的意料,当天就有无数好消息传来:学校院系机关和交大校史馆、贵州师大档案馆主动提供帮助;王伯群贵州家乡人、大夏大学贵阳附中校长吴照恩后人主动捐赠老照片等;王伯群妻子保志宁的外甥袁志麟先生专程来华师大档案馆,详细介绍他们一家与保志宁的交往过程,他还是王伯群旧宅(长宁区少年宫)的代理人和交涉者;其间,大夏大学第三任校长欧元怀后人也来到档案馆提供线索。与此同时,还得到了很多热心市民的信息反馈。
我们在获知王伯群长子、远在美国的王德辅先生联系方法后,我马上给他发邮件,连续发了五天之后,终于获得王老先生覆函。在回函中,王德辅介绍了自己的身世:原来他1934年出生于上海,1937年随父母西迁贵阳,1945年日本投降后随母亲搬家至南京,1949年迁至台湾,1950年四姐妹随母亲经泰国、秘鲁移居美国。王德辅研究生毕业后,先后在位列于美国和意大利财富500强企业的三所跨国公司工作。2014年出版了《爱国者和军阀》,目前,家族繁盛,拥有4个孩子和7个孙辈。
对于华东师大的盛情邀请和大范围寻人,王德辅先生深表感激。但由于年事已高,此次难以回国参加新书发布会。他表示在新书会发布前,将专门撰写致辞以表祝贺。他透露,在2016年将专程前来华东师大走访。

孙中山先生赠王伯群五言联
拨云见日,还原真实的王伯群
王伯群由于过早陨逝、政治因素和花边新闻捏造的“别墅风波”等原因,长期被教育界和史学界所遗忘。经过我们的努力,尤其是经过人民网、中新网、澎湃、《新民晚报》《中华读书报》等各大媒体的广泛报道,终于拂去迷雾尘埃,历史上一个长期被遮蔽的王伯群,终于以近代民主革命先驱、政治家和著名教育家的形象,跃然鲜明于世——
同盟会元老。王伯群出生贵州兴义市,18岁入兴义笔山书院,随文史大家姚茫父、熊范舆、徐叔彝等学习。1905年,20岁的王伯群以贵州首批官费生身份东渡日本,留学中央大学专习政治经济学,直至硕士毕业。留日之时,清政不纲,王加入同盟会,结识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位人物:孙中山、章太炎和梁启超。他们倡导革命,同声相求,王与他们常相往还,砥砺切磋。
护国、护法运动主要组织者。迨辛亥革命后,27岁的王伯群与章太炎、程德全、张謇等人组织中华民国联合会。1914年,袁世凯解散参、众两院,王赴北京参与制定《中华民国约法》,结束后回到贵州积极推动护国运动。云南宣布独立后,王伯群积极响应,策动贵州独立。917年,皖系军阀段祺瑞控制北京政府,拒绝恢复中华民国国会和临时约法。王伯群代表贵州省长公署赴广州协助护法军政府工作,直接参与孙领导的护法运动。
追随孙中山倡议南北议和。1920年冬,王伯群以护法军政府议和代表的身份赴上海参加南北和议,跟随孙中山、唐继尧回粤,恢复军政府,任交通部长。国民党改组后,孙中山倡议南北议和,和平统一。王伯群衔命随同北上,奔走各地。孙中山生前曾赠送王伯群一幅著名的五言联:“让人非我弱,得志莫离群”,以示激励和劝勉。
国民政府交通部长。1927年5月,南京国民政府成立,王伯群先后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委员、交通部长兼第一交通大学校长和招商局监督,当选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,此后连任。
大夏大学创办者、董事长和校长。作为著名教育家,王伯群除创办大夏大学,担任董事长和校长(1924年-1944年)外,还担任过交通大学校长(1928年)和上海吴淞商船专科学校校长(1929年)。
王伯群既是大夏大学的创建者,也大夏的坚定擘划者和精神引领者。1924年,原任教于厦门大学的欧元怀、王毓祥等教授,应300余厦大失学青年要求,在上海筹办新校。王伯群认为国家根本端赖教育,于是竭力赞助,慷慨捐资创办大夏大学,并被公推为董事长。自此,除参与政治活动之外,他后半生全力投入大夏大学的建设、发展和繁荣上。
为谋求大夏之发展,王伯群秉承“服务国家,曰公曰诚”精神,与同僚一道,制定“自强不息”之校训,以此作为砥砺全体师生的座右铭;倡导教师苦教、学生苦学、职员苦干的“三苦精神”和“师生合作”、“读书救国”。他借鉴牛津、剑桥大学的管理经验,在国内高校中率先实行“导师制”,实施博雅通识教育,探索高等教育的现代化管理,积累了丰富的经验。在王伯群的执掌下,大夏拥有沪校、贵阳、并短暂开设香港分校,同时开办上海大夏附中、贵阳附中、南宁附中和重庆附中。大夏被誉为“东方的哥伦比亚大学”,共培养了2万余名学生,为国家和社会发展作出极大的贡献。

贵阳日报报道
沪黔合作,事迹传播再掀高潮
2014年8月,我们受邀访问贵州省文史馆访问,贵州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熊宗仁,文史专家厐思纯、梁茂林、谭佛佑、贵州师大张羽琼等著名专家教授与会。
此次贵州访问,收获良多,其中最大的收获是与文史馆联袂合作,借助贵州媒体的力量,推动宣传王伯群,重新发现他作为历史名人的文化价值和精神财富。
2015年8月31日,《贵州都市报 》以《大夏大学贵州8年战火中创造教育奇迹》开启了贵州媒体宣传的序幕。文史专家梁茂林、《贵州文史丛刊》副主编王尧礼先生以深厚的研究学养,从不同角度阐述了王伯群与大夏大学。
贵州省委机关报《贵州日报》在“黔史”专栏里,开辟《文化抗战薪火不灭》《教育救国文化薪火向黔进》等专版,邀请省文史馆馆长、省文联主席顾久、文史专家史继忠、庞思纯、梁茂林、林建曾等教授撰写王伯群和大夏大学校史。
《贵阳日报》作为贵阳市委机关报,用专题专版形式,对王伯群和大夏大学进行六次系列报道,再次在贵州掀起了传播热潮。
在系列报道期间,《贵阳日报》特地派遣记者郑文丰先生专程来上海就《王伯群和大夏大学》一书进行采访,发表了《王伯群与大夏大学有待重新评价——上海访华东师范大学档案馆馆长汤涛》一文。专访分别从“北南开,南大夏”、“大夏声誉传播”和“大夏在四大层面促进贵州现代化进程”等三个方面进行解读和对话。从三个方面的访谈内容,我们可以进一步了解和熟悉王伯群及其执掌20余年的大夏大学。
关于“北南开,南大夏”问题。王伯群创办的大夏大学,其历史定位有几种说法:一是上海四大著名私立大学(大夏、复旦、光华和大同);二是“东方的哥伦比亚大学”;三是“北南开,南大夏”之说。大夏大学的教育学素来有名。早在1924年大夏初创,即有教育科和师范专修课之设,1929年大夏成立的教育学院,是中国高校创办教育学院最早、学科最完备的大学之一。大夏大学坚持“复兴民族”与“教育强国”发展理念,在教育理念的知行上,实施导师制:这个制度是大夏培养学生最成功的一种教学制度,是国内高校最早实施导师制的大学。
关于大夏大学声誉问题。大夏大学在民国时期,是一所相当有名气的大学,我们从1941年《教育杂志》的“抗战以来的高等教育专号”、《战时全国各大学鸟瞰》一书等,能了解大夏大学当时的盛况。
关于促进贵州现代化进程问题。大夏对贵州现代化的贡献,我们认为有四个方面:一是教师教育。从1937年到1946年,大夏大学在贵州有毕业生1576人,这部分毕业生中很多人应聘到贵州各部门工作,六个行政区均有大夏大学毕业生在重要教育工作岗位;贵州师大的教师教育,最主要基础就是大夏大学教育学。二是学术研究服务地方。大夏大学在学术上对贵州的贡献,其中最大之一就是启动了少数民族调查研究。这些调查研究成果的出版和发表,让外界重新认识了贵州人,启发了少数民族对国家、对民族的认同感,在今天仍具有现实意义。三是经济发展。大夏大学为贵州经济发展、路桥建筑、法学和管理人才培养大批人才。四是文化建设。贵阳文通书局在解放前与商务、中华等七大书局齐名,作为书局掌门人、大夏教授马宗荣、谢六逸贡献巨大,出版《莎士比亚全集》《贵州苗夷研究》等一大批影响较大的书籍,为贵州的文化事业作出一定的贡献。
(载《上海档案》2016年第04期)



